一、青蛇形象的定型与新变

（一）传统戏剧形象。“白蛇传”最早的故事雏形可以追溯至宋元话本《西湖三塔记》，故事文本到了明代《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时初步定型。在此类早期的文学故事中，“青蛇”一直作为跟随在主角白蛇身边的陪衬、随从。“白蛇传”是个悲剧，作为悲剧中的棋子，青蛇是个沉默的角色。其性格特征亦是片面的，在叙事讲述中属于一个“概念化”人物，具有较多的标签化特征。除此之外，相对于对白蛇人性的重点刻画来讲，对于青蛇的刻画则更多保留了“妖性”特征。

（二）青蛇原型故事的刻板书写。“白蛇传”的故事渊源久远，家喻户晓。但人们对于一个角色有如此深厚的印象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影视作品的创新，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的早期国产影视作品对于青蛇形象的刻画，主要是对故事原始形象进行的放大处理与影视艺术展现，并且少有突破，从而形成了一种刻板印象。这一阶段“白蛇传”题材的影视作品大致继承了原有剧情内核与人物形象，青蛇多为白蛇的附属角色，性格开朗、忠心耿耿。

（三）反客为主的彻底转变。在19世纪70年代至90年代间，在经历了不断的探索后，影视作品也有了大胆的创新与颠覆性的转变。在1975年的《白蛇大闹天宫》中，整个剧情充满了浓郁的仙侠奇幻主义风格，改编了大量原著情节，将青蛇刻画得更加调皮生动。《青蛇》（1993）这部片子更是将原著《白蛇传》中的主角变为了青蛇。配角变主角，故事结构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青蛇的视角下开发更多的女性话语。“旧壶装新酒”，《青蛇》探索出了一个崭新的青蛇形象，也将新的灵魂赋予了此系列题材的影视作品。

（四）人性刻画鲜活形象。21世纪之后的青蛇形象回归于平淡，不再过于追求一种颠覆性突破，但此时青蛇的形象已经是脱胎换骨了，是基于重大突破之后的微调。重点是从“妖性”书写转变到“人性”刻画。使得其形象更加的丰富立体，脱离于白蛇附属而存在，在剧情中多数有脱于白蛇的情感线。

二、青蛇视觉形象演变发展

在影视作品中，人物视觉造型往往表明人物身份处境、预示角色的命运以及暗示人物的心理特征。影视人物造型设计具有直观性、可视性，是影像语言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此部分选取《白蛇传》（1962），《新白娘子传奇》（1992），《青蛇》（1993），《白蛇传》（2006），动画《白蛇：缘起》（2018）几部作品进行对比。

（一）服装样式及饰物。《白蛇传》的青蛇服装样式是立领的，配上青绿长衫，祖母绿花纹云肩，白色马面裙。饰物是银色的，繁复弯曲的，单边流苏（不对称），长绿耳环。《新白娘子传奇》中的青蛇服装样式是对襟长衫，大袖。青蛇饰物是简单单边银色发饰，绿色丝带，长白耳环。《青蛇》中的服装样式是交领，多层纱衣；饰物是发布，两根簪子。《白蛇传》青蛇服装款式多样，多纱衣，吊带；发饰是蛇形。《白蛇：缘起》服装样式是纱衣和铠甲；饰物几乎无。

（二）服装色彩与花纹图案。《白蛇传》的青蛇服装以深绿色为基调，银色白色点缀，花纹图案细腻精致。《新白娘子传奇》青蛇服装是亮青绿色，白色，少量花纹。《青蛇》的青蛇服装是黄、绿、蓝，无花纹。《白蛇传》的青蛇服装色彩是以黄、绿为主，无花纹。《白蛇：缘起》的青蛇服装色彩是绿色，有铠甲造型，少量花纹，几乎无图案。

（三）五官与发型。《白蛇传》中青蛇的五官是细眉，大眼，小耳朵，翘鼻；发型有刘海，梳明式发髻。《新白娘子传奇》中青蛇是细眉，偏大长眼，长鼻；发型有刘海，简单盘发。《青蛇》中青蛇的五官特点是勾眉，十分夸张突出；无刘海，发型很有缠绕感。《白蛇传》中青蛇的五官特点是勾眉，挑眉，大眼，长鼻；发型不对称，梳高髻。《白蛇：缘起》中青蛇的五官特点颇有好莱坞式东方美人的特点，细长眉，狭长眼。梳高髻，盘发，有偏刘海。

（四）总结。根据上述整理我们可以发现，《白蛇传》青蛇衣着偏向戏曲服饰，并且衣物饰品皆是偏向于明朝风格，有一定的历史指向性，考据严谨。这一时期的古装服饰重视银幕上的视觉表现力，在色彩作用上凸现了“青”的象征性。但是繁缛的花纹与头饰皆在视觉上显得重点模糊。从视觉形象上，我们可以看到庄重平稳，却少有看到独特的外化表现。《新白娘子传奇》中青蛇的视觉形象明丽活泼，衣着化繁为简，色调为亮调绿色，营造出活跃感。刘海发型，发饰简单，勾勒出了一个稚幼丫头形象。《青蛇》中青蛇的视觉造型有了重大的突破。服饰上运用了飘逸简约的多层纱衣款式，服装颜色在绿色的基础上加入了蓝色与黄色。蓝色和黄色之间排斥度大，是一对互补色，形成强烈的感官刺激，暗示着青蛇性格的多样性。发型鬓角的漩涡设计，赋予了青蛇妩媚的妖性。整体在简单中透着不羁，后现代主义的个体突出与中国传统写意风格相辅相成，塑造这部电影中青蛇的野性形象，给作品增添了强烈的意境之美。《白蛇传》是新世纪以来观众印象较为深刻的电视剧作品。此阶段影视作品中的青蛇在剧情中叙事功能较强，青蛇的衣物款式上呈现出多变的造型样式。在妆发上汲取了前人的经验，有朴实形象的呈现，也有妖艳造型的展示，造型跟随人物弧变化，也迎合了大众审美。《白蛇：缘起》这部动画影片在青衣造型上致敬了娇媚青蛇形象，也推出了青蛇的铠甲造型。在这部作品中，青蛇爱憎分明，有了铠甲造型加持，更是显得英姿飒爽。

三、青蛇形象流变中的女性主义投射

（一）角色身份：从附属到独立。起初，青蛇在身份上与白蛇多为“姐妹”或“主仆”关系。是作为白蛇性格补充而存在，造型的精细化程度远不及白蛇，视角形象识别性弱，多只有“绿色”作为角色识别符号。在后期发展中，故事结构不断变化，青蛇逐渐被赋予角色主动性，实现身份上的独立。青蛇角色自我意识的赋予体现在视觉上与白蛇不甚一致的造型风格，《青蛇》中青蛇成为叙事中心，这一版的青蛇造型也是最独特的。《白蛇：缘起》中青蛇的铠甲造型，也向观众展示了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且具有抗争精神的青蛇。

（二）人物性格：从刻板到立体。在与“白蛇传”题材相关的影视作品中，在初期多把青蛇书写为忠心、单纯的形象。作为白蛇美艳的陪衬，青蛇造型多以稚气娇憨为主。《青蛇》的出现打破了常规，青蛇任性娇媚的模样开始深入人心，后期更是有中性特征的假小子形象，形象具有多变性，可塑性极强，在观众心中的印象也日益丰盈。

（三）情感取向：从边缘配角到自我追寻。早期“白蛇”故事文本中，白蛇代表“贤惠温柔”，青蛇代表“活泼可人”，更有话本中存在“陪房丫鬟”的设定，这个时期的青蛇具有边缘化的存在。后期，青蛇凸显出主动追寻爱情的形象来。追寻情爱也是追寻自我人性的一部分，这是“青蛇”自我意识觉醒的体现。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在实现基本生理需求的基础上会有对于归属和爱的需要。影视作品的呈现中，青蛇服饰变得简约飘逸，性格愈发敢爱敢恨且不畏世俗，在影视台词中也直接表明自己的爱情观以及对爱情本质的探索。

“白蛇传”作为中国古典民间传说的典型代表，陪伴了数代人的成长。然而，每一代人的心目中，都有不同的视觉形象。从活泼娇憨到妖艳肆意再到飒爽英姿，其视觉形象改变的背后体现了不同时期大众审美方式与创作者对于女性主义的思考。同时，也呈现了我国影视工作者“讲好中国故事”的影视化探索过程。

参考文献：

[1]史谦,孙亮.中国动画电影镜像理论分析——以《大圣归来》《白蛇缘起》《哪吒之魔童降世》为例[J].电影文学,2020(07):121-125.

[2]刘舒雯.浅析近年来仙侠奇幻题材影视作品中人物造型设计的特点[J].电视指南,2017(17):17-18.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